并肩打通关

 

楔子

 

冬至，白昼的长度压缩至最短，万物萧瑟。宽阔的河谷里，月色明照，火之一族却在举行他们一年中最大的庆典——赞火节。

火之一族崇拜火焰的力量，是特里亚星古族之中，最神秘的部族之一。族人修行世代相传的秘术，身体刚健超群，甚至科技发达的都市人，也对他们的身体素质望尘莫及。

之所以在冬至举行赞火节，是因为族人坚信，冬至至阴，阳气却在此时滋生，他们崇拜的火也从此时升腾。

河谷内寂静无声，族人们在露天席地而坐，紧紧盯着高台之上，族长的一举一动。

高台两侧巨鼓擂响，如同雷震，由远及近，滚滚而来。听到鼓声的人，心脏渐渐与鼓声相合，奋而激发。鼓声越来越快，人们只感觉心脏之中烈火砰然而生，不可控制。

越过最激烈的顶点，鼓槌猛然落下，鼓声戛然而止。与此同时，在场的所有族人忽然高举双手，模拟火焰的形状，口中厉然高呼。

喷薄而出的炙热之气，与起伏生腾的手势结合，形成绵延不绝的火焰，似乎能将河谷照成白昼。

族长呼应着族人的手势，随后转身，要从盛放本族圣物的盒子里取出圣物，揭开赞火节的序幕。

忽然，庆典人群的尾部发出凄厉的呼声。

丑陋凶残的异形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，狂奔肆虐，撕咬着遇到的每个人。

惨变陡生，全族应对不及，转瞬之间便遭灭顶之灾。族长指挥族人拼死冲杀，却看见身着政府服饰的人，在山腰间冷眼旁观，对他们的呼救听而不闻。

危急时刻，族长把圣物托付给一男一女两个鼓手，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，护着他们杀出重围。

火之一族，自此隐没于历史长河。

 

一

 

多年以后，特里亚星。

云炽最近总做一些怪诞的梦。

在梦中，异形、人类争相出没，庆典、火焰层叠不穷。好在，她自己也在梦中，带着众人惩恶扬善。这稍稍满足了她内心躁动、不得实现的英雄幻想。

云炽草草挽起髻子，罩上宽大的素袍，踩着十方鞋，在正身镜前给自己鼓了鼓气，这才走向前殿。

这是她困守这座小小庙宇的又一个日出。从婴儿之时起，她就在这座小庙之中。庙中仅有她跟庙主二人，守着大殿里的香火。庙主无比严肃，每天都教她修习正法，以强身正念。

云炽每次都置若罔闻，只是看着庙外的天空。此刻，特里亚星球正经受着外星战舰的威胁，世界震动。云炽的英雄梦无时无刻不在燃烧。

可庙主也无时无刻不在告诫她，隐藏自己，勿要显露，硬生生把她留在庙宇内。

云炽再一次腹诽着庙主的戒律，潦草地打扫完大殿，忽然感受到眼角跳动。

大殿上供奉着一座神像，面目慈祥、双手做火焰升腾之状，神像眼睛正对着的地方，大殿正中央的位置，檀木架上悬着一盏长明火。庙主云游之前，特意叮嘱云炽好好照看。

长明火的火焰不停跳动着，忽大忽小，照得大殿忽明忽暗。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。自从云炽开始编织她的幻梦，长明火就开始不安分。

云炽叹了口气。

莫非……连长明火都知晓自己的心事？

“我知道你不愿碌碌于世，你不是，想做一个英雄吗？”

是谁，谁在说话？

空荡荡的庙宇，只有云炽的回音。

 

二

 

云炽刚打扫完毕，去到庭院，庙里便来了香客。一男一女，男人肌肉虬结如钢铁铸就，显得威猛刚毅；女人身材苗条纤长，目光凝练。二人举止奇怪，到了庙里，并不上香，却在大殿里四处观察，仿佛对墙上的火焰图腾极感兴趣，而到了神像面前，更是仔细观望神像的手势。

女人对着长明火凝视良久，似乎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，但最终还是没能看出有何端倪。

男人则在转了一圈之后，忍不住去到庭院里，点起雪茄，漫不经心向云炽说道：“小姑娘，你听说过火之一族吗？”

这二人相貌或威猛或明艳，宛然便是英雄的模样。加上在庙里，心情一向压抑不得抒发，此刻对方搭话，云炽顿时来了兴致。恰好庙主曾经跟她讲过火之一族的传说，她早就耳熟能详，当下便拄着扫帚，滔滔不绝地跟对方讲了起来。

又一队香客鱼贯走入。小小庙宇很少见到这么多人。这队香客身上衣服大小不一，目光游移。云炽正讲到关键处，无暇顾及。倒是那对男女，一直关注着新来的那队人。

那队人也盯上了那男女二人，似乎感觉到对方不是善茬。但他们的目的不在这二人身上，而是走向大殿，前面几人，手在怀里蠢蠢欲动。

云炽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，环视双方，忽然，她脑中一阵轰鸣，竟然出现幻觉，长明火犹在低鸣示警。

“小心。”那个男人把云炽保护在身后，迅疾掏出柯尔特左轮手枪。枪声响过，那队香客靠前的一人惨呼放手，一枚已启动的炸弹掉在地上。

女人反应迅速，将炸弹踢出庙外。炸弹震响，整座庙宇瑟瑟发抖。

“比尔，是欧瑟斯舰队的人！”

“看出来了，艾丽斯。”

小小庙宇，方寸之间，一片混乱。

云炽看着眼前的景象，脑中的轰鸣无故消退，反而心中迸出了火焰，熊熊而燃。

但她还是第一时间遵守了庙主一贯的叮嘱——隐藏自己，勿要显露，于是藏在柱子后面观望。但是，对战的双方，比尔和艾丽斯是守卫特里亚星的英雄，欧瑟斯人又是他们共同的敌人。心心念念的英雄时刻，如今就在眼前，怎能忍住内心的火焰？

“你不是，想做一个英雄吗？”

那个声音重又响起。

你别说了。云炽无声而无力地回答。师父说过，要隐藏自己。隐藏自己。

指尖环绕，犹有火光迸出。

 

三

 

星芒交错，从天而降，斗室中很快倒了一片敌人，唯余三四人退到庭院，勉力支撑。他们挥舞长剑，法度严谨，将艾丽斯释放的星芒一一击落。

“他是剑之一族的叛徒！“

比尔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剑术，不仅想起了一些往事——当年，地球联邦政府三巨头集聚血隼残党与魂部队对抗，释放了一部分魔伊拉力量，用于大批量研制改良版异形，血隼的力量变得愈加恐怖，但是这种恐怖的力量，需要更强壮的人类身体作为容器，于是三巨头将矛头对准了神秘的东方……那些孕育了无数战士的土地，正是异形大军源源不断的原料来源。

相同的悲剧，在另一个时空再次上演——世界已经溃烂了，古族一部分人侥幸逃离磨难，世代与政府决裂，后来更拥抱欧瑟斯大军，与特里亚星为难。

忽然庙中发出了一声惨叫。

原来正当比尔艾丽斯以少敌多，把敌人拒之门外之时，另一个剑族叛徒却悄悄潜入大殿，拼力爬上柱子，取下长明火，竟要把它砸毁。

猝然之间，长明火仿佛有了生命一般，感受到危险，火焰霍然大涨，遮天蔽日，竟连大殿也一起吞没。那个要砸毁长明火的人猝不及防，甚至忘了撒手，抱着长明火跌落。

长明火暴涨之时，云炽脑中轰鸣再现，比刚才还要强烈。比尔和艾丽斯感受到异常，回头看时，整个庙宇竟然陷入火海。

随即，云炽脑中轰鸣再一次响起，她终于明白，那是长明灯在跟自己说话。

“这次，你要作何抉择？”

那个陷入火海的人，惨叫声不止。烈火缠身，即便久经沙场的人也无法忍受。庙外的人，面对眼前的火海，都心生畏惧，不敢前去相救，只能默默忍受着惨嚎。

但云炽却被那声惨嚎震动着记忆，噩梦里的画面忽然翻起，烈火、异形、杀戮，其中的惨痛更是不忍听闻。

这次，你要作何抉择？

这次，我选择，做一个真正的英雄。

云炽终于忍不住，一咬牙，没等比尔和艾丽斯阻拦，便冲进了火海。她两三步冲到那人面前，忍住灼烧痛苦，抓起那人。

“接住！”

云炽一扭身，把那人扔出了庙门。随后一瞬间，火焰暴涨，彻底将她吞没。

熊熊烈火，将云炽炙烤得无法呼吸，甚至看不清出路。

忽然，一声暴烈之声响起，火柱如龙，向云炽罩了过来。云炽自知必死无疑，索性大大方方，站在原地，等待火焰落下。

 

四

 

比尔和艾丽斯见火焰爆发，吞没庙宇，心痛不已。剑之一族的三人趁他们不备，反而暗施偷袭。这次他们痛下杀手，比尔和艾丽斯一时抵挡不住，不禁险象环生。

忽然，火海之中振起一声凤鸣，一团团火焰从天而降，把敌人全部包围，再也无力反击。

一个如火的身影从上空飘落，竟然是云炽，身上的素袍被火焰洗练，有如烈火，头发也披散如焰。整个人不再是那个循规蹈矩的修行者，而是一个浴火重生的战士。

“你们要找的火之一族后人，就是我。”云炽盯着比尔和艾丽斯，笑容如火焰般活泼。

刚才云炽闭目等死的时候，感觉身上虽然炽热，却并没有痛楚，反而脑中的轰鸣变得愈发清楚。大量的记忆，连同一直困扰她的噩梦，迅速清晰起来。

原来庙里的长明火，就是当年火之一族的神器。而云炽，就是火之一族幸存的后人。自从火之一族遭遇灭族之祸，留存的一脉便以修行者自居，隐匿在这座庙里，守护神器，不再显露自己，以免遭受屠戮。

云炽心性活泼，因此庙主只讲了故事，并没有告知她真实身份。但火之一族的神器长明火，与云炽起了感应，在她危急的时候，守护了她，同时将其中藏着的火之一族的记忆传递给了她。

当年火之一族灭族的原因，正是超级知识阶层贪恋魔伊拉之力，导致异形实验失控。如今魔伊拉之力再现，神器受到感应，最终让云炽觉醒了火之一族的记忆。

当初老族长临终之时曾说，长明火会选择一个族人，她会是全族的英雄。云炽在记忆中看到这个画面，以往那轻飘飘的英雄幻梦，顿时沉重不已。

 

结尾

 

云炽决定加入比尔他们，一起战斗，消除魔伊拉之力带来的种种业果。一切种种，因之而生，也当由他们令其覆灭。

云炽看着新的朝阳，豪情再次升起。比尔在她身边，忽然问道：“那天你为什么要去火海里救那个剑之一族的叛徒？”

云炽一脸天真却坚定，“庙主说过，行有善恶，人无善恶。对人，不能见死不救。这是我们的正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