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雄故事-缇娜

魂斗罗运营团队 发布日期： 2023-05-19

楔子
因格小行星带以铁锰矿为主，即便在恒星的光照下，也是一片不规则的黑色。但是此刻，这条黑色行星带却被染成了血红。
一块块小行星无规律地翻滚着，不时碰到旁边巨大的金属外壳之上。那块金属外壳原本隶属于一支精锐的战舰，上面的舷号无言诉说着他往日的荣光。此时，它们只能任由小行星剐蹭、磨损掉这些荣耀。
因为，它们组成的战舰，已经被撕扯成了几片，分散在了这片红色的“海洋”里。它们昔日的战友，那些同样威不可当的战舰，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，成为红色之中残忍的点缀。
战舰上那些百战余生、斗志满满的战士们，如今飘荡在绝对零度的太空中，等待着太空辐射将他们的尸体剥离成尘埃。
一艘较为完好的的战艇不肯瞑目地飘过，里面的通讯设备重复着这片死域的遗言：“指令错误！指令错误！”

一
缇娜霍地一声坐起，胸口剧烈起伏着，棕色长发几乎完全打湿，散落在冷汗淋漓的肩上。
刚才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之中，每一次她都要付出巨大的力量，才能让自己醒来。
呆坐片刻，缇娜赶紧利落地起身。简单擦洗之后，换上制服。狭小的舱室让她高挑的身姿显得局促，那身寒酸的制服更是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。
没等她换洗完毕，广播里便传来舰队通报：“舰队已经达到黑沙走廊，将在半小时后通过！请各舰做好调整，下面通报航行数据……”
缇娜听到航行数据四个字，剑眉微皱。等到听到那些数据，忽然扔下手中洗漱用具，急促整理着装，冲出了舱室。
一路上，周围的人纷纷躲避，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瘟神一样。似乎被她碰到一下，便要遭遇不幸。
急火冲天的缇娜来不及在意这些，她冲到属于自己的观测台上——那是个比她舱室还要狭窄的地方——从前方各个战舰的缝隙里观测黑沙走廊的情况。
“一、二……”这个观测台视野极差，纯属摆设。但缇娜还是艰难地从有限的视野里观测着天体。
“不对，不对。”缇娜忽然脸色剧变。“这种角度通行跟闯陨石阵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而且这份敌意生物侦测扫描结果，竟然把未经验证的异常当做噪声处理。”
她看着手里那份航行观测组内分享的扫描结果，眉头几乎打结。
黑沙走廊远在宇宙人类联邦掌控范围之外，位于两个荒芜的星系之间，在两方的引力影响之下，但每隔一段时间引力会减弱，可以通行无阻。若是绕行，就要多走十几个宇宙日。因此，这里是那些追逐利益的商队的必经之路。
但是，最近一段时间，黑沙走廊有星际海盗活动，据说十分凶悍。因此，缇娜所在的舰队便承担起了护卫任务。
舰队到达时，对周围进行了侦测，并未发现海盗活动痕迹。而且舰队按照惯例，已经对走廊两边的可疑位置进行了炮火覆盖，应该不会再有他们活动的空间。
但，缇娜仍然从那份结果中感觉到了危险。
舰队长官以及现在的领航员有点过于自信了。眼看舰队通过的时间越来越近，缇娜急火如焚。
她进入通信频道，想向舰队长官直接通报自己发现的问题。但频道内响起刺耳的失败提示音。她愣了一下又向直属上司，甚至领航员直接通报，但不是失败，就是被忽视。她似乎身处太空，声音被黑暗无情吞噬。
缇娜忽然清醒过来：
她现在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观测手，不再是决定方向的领航员了。

二
不世出的少年天才、宇宙级最年轻的领航员、奥多联邦舰队未来骄子，是缇娜身上璀璨的光环。但这些文字，此刻却成了她挥之不去的诅咒。
此时的缇娜，从第一战斗梯队被下放到了最边缘的护卫梯队，职位也一降到底，从领航员变成了观测手。
现在她所在的护卫舰队，执行的更是鄙视链最底端的商队护卫任务。也许命运觉得这些惩罚还不够，又让舰队的长官觉得她晦气至极，硬把她调到了最破旧的补给舰上。
这里处在舰队中后方，视野极差，甚至远离航行观测组，不能第一时间共享到组内的数据。即便作为观测手，这里也算是监狱一般的存在。
全舰上下也感受到了长官的态度，所有最差的待遇，都推在了缇娜头上。
即便如此，缇娜却没有反抗，反而默默承受。承受最狭窄的舱室；最逼仄的观测台；乃至最差的伙食。甚至有人对她横眉冷对，她也唾面自干。
她配合着命运，把自己一再放逐。
一切，都源于半年前那场任务。也是缇娜噩梦中反复出现那场。
那时，缇娜身上还汇聚着那些光环，作为奥多联邦舰队的领航员，为那场战斗任务提供航行指引。
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职责。最不应当依靠的，就是经验。
可惜，这个道理，缇娜当时不明白。
按照战报，那本应是一场胜仗，己方对敌方有碾压式的实力。但缇娜在站前侦测时，拿到下属的侦测结果，按照自己的经验，把结果上异常的部分解读成了背景噪声，给出了指引。行动队按照指引展开进攻，却被敌方诱入了包围圈，几乎全军覆没。
缇娜看着战场上的血红，眼睛里的光芒从此消失了。
此后仅仅半年，她从当时的天骄少年，变得如同垂暮老者。目光如同死水。

三
但在此时，她的目光却不顾一切地燃烧着。
一切尝试石沉大海之后，缇娜冲出观测台，一路疾驰，冲进补给舰的舰桥之上。
补给舰也有不少战士护卫，但没人料到一个观测手会暴起发难。缇娜虽然是技术军官，但身手不凡，加上身边飞舞的机械护卫，三两下便冲破了舰桥的防卫，把补给舰那个喝得醉醺醺的老舰长拽出了座位。
“孩子，稍安勿躁，先喝一杯。”
被缇娜挟制，脑门上电光猎猎，老舰长却没有任何慌乱。也许是酒兴正浓，他差点把酒杯递到缇娜手里。
“抱歉，请你马上向舰队长官通报。”缇娜反手打翻酒杯，急切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。
舰队已经启动通行程序，马上要切入黑沙走廊。缇娜眼见着舰队上下与商队即将进入险境，内心越来越焦灼。
老舰长看着地上横流的酒浆，心疼不已。被缇娜催促一次，他才反应过来。但他没有按照缇娜的意愿行动，反而问了缇娜一句话：
“如果他们执意这么做，你有什么备用的，或者挽救计划吗？”
缇娜被问得愣了一下。备用计划，她从来没用过这个自语，因为在这之前，她一直坚信自己不会错。
没等她回过神，老舰长忽然扬手，把酒瓶的残酒泼到她脸上。缇娜短暂失神，被旁边的护卫一拥而上，死死擒住。
“来不及了，必须马上通报全舰！这样进入走廊，等于闭着眼睛送死！”缇娜绝望地吼着，却挣不开束缚。
笨重的补给舰缓缓前进，跟着前方的各艘舰船调整着角度。而最前方兼任驱逐和领航任务的旗舰，已经切入走廊之中。舰船在走廊内的引力影响下略有晃动，但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。
舰队行进速度逐渐加快，虽然舰身仍有震动，但舰队已经过了一半，仍没见到所谓的“危险”。见证了刚才闹剧的舰员们，看向缇娜的眼神中，又多了一点看疯子的意味。
但他们的目光很快被惊愕占据。就在舰队即将全部进入走廊时，舷窗外的太空忽然爆发出火光，密密麻麻布满天空。
那股星际海盗驾驶着战机，如蜂群一般涌来。

四
“所以，你的挽救计划是什么？”
老舰长看着舰桥外的太空，依旧追问着缇娜。
太空中，袭来的战机漫天遍野，如同蜂群一般，显露着尾部的海盗旗号。他们形色各异，甚至破破烂烂，但是行动极有默契，仿佛里面的驾驶员是同一个人。
他们果然如缇娜担心的那样，并没有轻易被炮火消灭，而是深深隐藏在走廊一侧星系的狼巨卫星。侦测结果上那些被当做背景噪声的异常信号，则是他们利用狼巨卫星上的特殊物质，隐蔽了自身存在的结果。
蜂群一样的海盗恰好是大型舰队的天敌。他们的战机小巧灵活，舰艇巨炮无法准确打击，反而被他们反复骚扰，轻松突破护卫防线。
补给舰和那些商船正是他们的主要目标，舰桥内顿时乱做一团，护卫们也顾不上缇娜，各自冲回岗位，扭头等着老舰长发号施令。
但老舰长却岿然不动，目光锁定在缇娜身上。“备用计划是什么？”
缇娜自攻击发生之后，目光就像失焦一般，愣怔怔地看向舰桥外的太空。那里可以看到队伍最前方，本应是主力的旗舰竟然出现了侧倾的情况，而且直到现在，旗舰的主力歼击机群依然没能出动，更别说发起反击。
蜂群海盗远比缇娜想象得要狡猾。他们只分出少部分力量攻击其他舰船和劫掠，大部分力量一开始就扑向主力旗舰，逼得旗舰调整、机动。他们本就处在走廊引力影响之下，盲动机动顿时让舰身的晃动加剧，出现了严重侧倾。里面的人员因此东倒西歪，根本无法进入战斗状态。
旗舰失去了指挥能力，舰队顿时群龙无首，乱成一团。各个舰船被海盗反复劫掠，哀嚎响彻通讯频道，血腥味顺着厮杀声四处弥漫。
缇娜的身体开始颤抖。她仿佛陷入梦魇之中，只不过，这次是以清醒的状态，眼睁睁看着血与火在身边蔓延。
不过，老舰长的一再追问，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缇娜攀着这个，迅速冷静下来。
“只有一个挽救办法。”
“哈哈哈！”老舰长跳进自己的座位，“那还等什么！前进！”

五
“孩子，不要惩罚自己。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。那些高高在上的人，最擅长的就是甩锅。”
战场终于宁静下来时，老舰长想再喝上一口，但手一抖，酒全部洒在胸前衣襟上。缇娜快步上前，想接过酒瓶，但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，有种异样的感觉，仿佛里面的力量正在飞速消失。
刚才老舰长按照缇娜指点，奋力驾驶补给舰冲向最前方，用补给舰的重量抵消了旗舰受到的引力影响。随后舰身挤住旗舰，硬生生把旗舰的角度扳正，解决了侧倾问题。
旗舰虽然只是边缘梯队的主力，但实力也不是海盗可以比拟的。平稳之后，舰队长官立刻找回状态，命令精锐歼击机群迅速出动。那些凭偷袭取胜的海盗，在精锐部队的绞杀下，顿时溃不成军。
商队保住了货物，舰队保住了名誉。稳住了心神的人们开始欢呼，称颂舰队长官指挥有方。
“白痴！是观测手缇娜救了你们！”
老舰长怒吼着，想打开通讯频道，但手上已经没了力气。
刚才，他像少年一样驾驶补给舰冲锋，有如神兵天降，救了旗舰。但壮举的代价，是不计一切的燃烧。这些年来他自我放逐、酗酒度日，本就蹉跎殆尽的生命，在此刻已如星尘般消散。
“是你救了舰队，舰长。”缇娜泣不成声。
老舰长用力摇着头，飞快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，似乎是在回忆自己那遗憾的一生。缇娜努力把耳朵凑在他嘴边，但听到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声音。
一切尘埃落定，联邦舰队对此次战斗进行调查时，缇娜把老舰长的功绩毫无保留地提报了上去。舰队为老舰长举行了隆重的葬礼，墓碑上写着一行字：他曾决定在遗憾中度过一生，但他最终选择战胜梦魇。
枪炮哀鸣中，缇娜向墓碑郑重敬礼。在那一刹那，她忽然听清了老舰长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：
“向前走。孩子，你是真正的领航员。”

尾声
地球发生了海啸，灾难的消息传到舰队。此时，缇娜早已回到领航员岗位多年。她时常透过舷窗凝望太空，英姿飒爽，依稀有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，但目光已如深空般深邃。
海伦娜听说了地球的消息，自告奋勇要去支援，实际上是要去寻找心中的某个答案。在她启程前，缇娜忽然跟她说了一句话。
“不要让自己陷入无计可施的境地，否则，那会成为你一生的梦魇。”
那是当年老舰长在她耳边的谆谆告诫。